第73章 长命百岁。

且说, 不止张府陷入慌乱,京中也弥散着紧张的氛围。

段砚当天就打听到,陆挚和姚益都在张府,又得知禁军没在张府找到木罗刹, 大松一口气。

想到姚益也上京, 他有心出门找他们, 但段方絮用家法鞭子揍了他一顿。

他打完, 才问段砚:“知道错在哪了?”

段砚忍着疼痛, 面如金纸:“大朝会上,我不该出列,不该说话。”

段方絮道:“倒是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是榜眼, 说话就有分量?不过一七品翰林,一个不慎, 你小命难保!”

段砚:“我错了。”说完就晕了。

段夫人得了信去救人,朝段方絮一阵哭喊, 所有声音动静,牢牢关在段府内。

段家家法名不虚传,段砚告假, 足足躺了七天,才能下地。

也是这日, 陆挚和姚益前来拜访。

段砚捯饬了一下形容,忙叫仆婢引二人到自己外书房。

但看陆挚着一套青色回字锁边冬袄,腰间挂着白色包子纹香囊, 眉眼如画,眸色清冽,身姿挺拔。

姚益身着湖蓝色云气纹袄子, 面容黝黑,笑声爽朗:“段榜眼,许久不见!”

段砚阴了多日的心情,有所回转。

过去,陆挚和段砚交集更多,因二人皆是书院翘楚,难免较劲。

后来姚益加入,意外缓和了陆挚和段砚关系,尤其是六年放榜后,几人更成了莫逆之交。

目下,陆挚和姚益嗅到段砚身上药味,都不提。

段砚却主动说:“没什么不可说的,我是被长兄打了。”

他使仆役关门,便讲起朝堂上爆发的争执,以及段方絮打他的缘故。

姚益:“……打得好。”

陆挚也颔首,道:“你冲动了。”

段砚苦笑:“事关萧山书院,我就着急了,可见人总避不开一个‘关心则乱’。”

说了大朝会,段砚问他们“罗刹案”,二人也低声说了。

段砚道是好险。

最开始,因“罗刹案”被抄家的,是大理寺少卿,最近几日,太常寺少卿也卷入此案,全家流放。

眼见着,有衍生成大案的趋势。

段砚:“长兄已差人去阳河县取证,秦国公会有错漏之处的。”

姚益说:“我和拾玦在阳河县住过,那‘地头蛇’着实厉害。”

段砚不服,双手朝某方位一拱,道:“再如何,今上下令彻查,此事定能水落石出。”

陆挚摩挲杯子边缘,忽的笑了一下。

段砚:“你笑我什么?”

陆挚摇头,他眼底没有笑意,含着一种清明冷意:“我只是笑,秦家早有准备。”

秦聪就是那颗弃子。

……

保兴十一年的年节,注定不平静。

秦员外换主,从大理寺少卿到秦国公,继续背靠大树,上供金银。

只是,秦国公又靠“罗刹案”扳倒大理寺少卿。

虽然这次没能拉萧山书院一派下水,重挫其势力,但也起到敲山震虎之用,令工部三部不敢妄动。

“罗刹案”自然也波及秦员外,只不过,秦国公力保他,光看钦差是刑部侍郎,便可窥见一二。

而秦员外脱身的办法,也简单——把事情全推到秦聪头上。

秦聪是直到捕快缉拿他,才恍然发觉自己被卸磨杀驴。

彼时,秦员外还在祭拜菩萨,他近两年又瘦了点,分明锦衣玉食,却隐约有皮包骨的趋势。

秦聪在外面叫骂,不愧是乡野之地出来的,果然难听。

秦员外对心腹说:“割了他舌头。”

还没等心腹行动,秦聪的吼声,传到了屋内:“个老不死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老子早就备好了后路,你尽管弄死我,待我一死,所有证物都会送到盛京!看你如何笑到最后!”

“……”

最终,秦聪暂时被关押起来。

汪县令没叫人对他动刑,进牢房看他时,劝了一句:“你再折腾,也是死期将至。”

秦聪笑道:“那你女儿呢?还有你外孙秦琳,他若有父亲死于贿赂案,他如何考试?你真是把你家人当什么了。”

汪县令冷笑道:“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你从前也并不看重他们。”

至于汪净荷,汪县令想,那孩子性子温顺,能理解的。

阳河水运在此,总会有各种手伸进来,就说那工部段方絮,他就真的问心无愧,只为百姓?

当日,汪县令叫董二去秦府传话,汪净荷带着秦琳回娘家。

她今日在家,是眼睁睁看着秦聪被抓走的。

秦员外要和秦聪切割,把“罗刹案”的行贿行为,推给秦聪个人。

为此,他所受最大的牵连,是没了官职,但无妨,官职本就是虚的。

秦琳还是受了惊,哭哭啼啼的。

汪府,汪县令哄了哄秦琳:“乖,你都要五岁了,再不能这般软弱。”

他叫人把秦琳带下去,对汪净荷说:“秦聪说,他手里有罗刹案里罪臣和秦老爷的通信,你知道藏在哪么?”

汪净荷垂首:“爹,我不知情。”

诚如汪县令对秦聪说的,秦聪并不在乎汪净荷,更别提会告知她机密。

汪县令便觉得汪净荷这点不好,叹气:“罢了,侍郎大人会保我同秦老爷,你也别慌。”

汪净荷:“是。”

汪县令:“你和秦聪和离了吧。”

汪净荷对此早有预料,她是不爱秦聪,却也难免心寒。

她待要若往常那样,说一个“好”,汪县令说:“你还年轻,翻了年也才二十六,我会替你再张罗一门婚事,只不会是青年。”

汪净荷突然抬起头。

她想到她的继母,三十岁的刘家寡妇,为家族利益结盟,嫁给四十多汪县令。

原来是这种感觉……难怪继母心如槁木。

她忍住哽咽,道:“爹,这事能不能以后再提?琳儿还小。”

汪县令:“那你再想想。”

离开汪府,汪净荷魂不守舍,牵着秦琳回了秦家,正巧遇到秦玥要出门。

再过几日就是翻了年,秦玥也要十三岁了,他自小生得壮实,眉骨像秦员外,有些高,目中藏着深深戾气。

他背着手,笑着对随从说:“借住我家的狗男女,那狗男是必死无疑了,狗女也差不多了?”

随从:“就是,狗男女的孩子也必死无疑!”

秦琳吓得躲在汪净荷大腿后。

汪净荷不至于和秦玥争执,等到秦玥走远了,这才带着秦琳回家取暖。

秦玥这日心情不错,和几个随从去阳河边上垂钓。

腊月的天时,阳河结了一层冰,几个随从搬来沉重的大石头,砸开冰,又用竹篙搅动,好一会儿,弄出一个大水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