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入秋 让卫湘感到意外的是敏贵妃对于向……

容承渊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谁会把看禁书的事挂嘴边?别的不说, 宫里除了嫔妃、宫人,可还有太妃、太嫔这些长辈呢。”他语中一顿,啧了啧声, 口吻戏谑得恶劣,“你说这和拉着太妃太嫔们一起看春.宫图有什么区别?”

“噗!”卫湘没忍住喷笑出来,一边自顾拿起木梳梳头, 一边从镜子里瞪容承渊,“原来掌印竟这样没正经, 底下的徒子徒孙可知道?”

“也就跟你说说。”容承渊一哂,视线落在她梳头的动作上。

纤纤玉指、如瀑青丝, 更别提那张天仙般的面孔……

人怎么就能好看成这样?!

卫湘凝神想了想, 又缓缓道:“便是我这样不通文墨的人也知那《西厢记》本是禁书, 清妃出身相府, 又京里一等一的名门贵女, 必然也是知晓的, 何以还会把那话挂在嘴边?”她转过身, 望着容承渊道, “莫不是清妃品性孤傲,因而不曾读过这种书, 只听了那么一句诗觉得不错, 就时时念了?”

容承渊觉得好笑, 语气玩味起来:“我倒不知在你眼里, 清妃竟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

“……我哪有那种意思!”卫湘白了他一眼,“掌印明知我不喜欢她的, 还非要这样打趣我!”

说罢她气恼地转回去,复又对镜梳头,看起来是不想理他了。

容承渊眉心轻跳:“咱们随便聊个天, 怎么还生气了?”说着他就站起身,踱到她身后,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梳子。她不肯给,与他夺了一下,但他手上很有力气,即便只两指捏着她也抽不走,只得从镜子里又瞪他一眼,他皱眉,“仗美欺人是不是?我如何你知道你不喜欢她?”

卫湘一愣,心下想着自己几度与琼芳说过清妃,与凝贵姬、丽嫔私下议论清妃时琼芳更是在场,不由奇道:“琼芳没跟你说过?”

容承渊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挑眉轻笑:“你这话好没良心。我亲自过目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拨给你用,在你眼里,倒成了我往你身边安插眼线。”

卫湘茫然地看着他,不觉间手上放松,那梳子就被他拿走了。

他笑了下,垂眸给她梳着头,却没像先前几次那样好好梳,右手的梳子虽一下下地忙着,左手的手指却在揉捻她的头发,丝绸般凉滑的质感让他爱不释手。

察觉她迷茫的大量,他无奈地一声喟叹:“咱是友非敌,我倒派人监视你?那是什么道理。你的人就只是你的人,若是时时跑来告诉我你的一举一动。”他在镜子里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你只管把他们拖出去打死。”

“……倒也不至于。”卫湘的心跳莫名有点慌,她避开眼睛,小声的呢喃。

容承渊摇了摇头,略作沉吟,继续说清妃的事:“……清妃很清楚那句话出自《西厢记》,之所以当众说出来,我想应是一种取舍。”

“取舍?”卫湘抬起眼睛,“怎么讲?”

容承渊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让我想想……那年陛下是十三岁,那清妃便是十岁。当时清妃还是先帝默许的太子妃人选,便也无人拘着他们一起玩。他们上元节时结伴去京中东市的灯会,溜进戏园子看了一出戏。”

卫湘了然:“是《西厢记》?”

容承渊点了头:“是。”

卫湘凝神道:“怨不得了。那话在旁人眼中只是禁书中的一句诗,在清妃眼里,却是她与陛下青梅竹马之情的一道掠影。”

——所以容承渊说,这是一种“取舍”。

在清妃眼里,这份青梅竹马之情比什么禁书、“淫恶”的说法更要紧。为着这份情谊,她便什么都顾不上,满心满眼只有与她一起看戏的那个人、还有戏文里的那句话。

卫湘仔细一想,又道:“只是照这样说,清妃的心思易懂,陛下的想法我倒不明白了。”她说着视线一抬,蓦然看到容承渊正将她的一缕头发打了个圈,又将发尾穿进圈里,俨然是要打结的样子。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那个圈,回过头厉喝:“掌印!”

容承渊却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手贱地干什么事,冷不防被凶一句,他只觉得她脾气可真差劲,被人动了动头发就急了。

“不动了。”他抬起双手,步步后退,“不动了不动了。”直至推回那张椅子前,他坐回去,“你不明白陛下什么?”

“……”卫湘深呼吸,只觉得挺正经的一个话题被他搅得就快说不下去了,好生正了正色才得以继续说下去,“我不明白,陛下究竟是喜不喜欢那句话?若说他喜欢,他昨天不愿我说;说他不喜……”卫湘哑了哑,“他又并不约束清妃。清妃先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话说出来,他也没说什么。”

——她第一次听到这话可是在宫宴上。现在回想起来,在清妃说出这句话后,宴席上很是静了一静,但皇帝终是没说什么。

容承渊笑道:“清妃第一次提起这话时年纪还小,童言无忌,宫里当长辈的谁也不好苛责,至于她回家后,张家有没有提点我就不知了。不过……既然那时便人人都知道她与陛下一起看了那段戏,后面再遮掩便也没什么意思,陛下更没有那样欲盖弥彰的道理。只不过若你也去说……”他轻轻啧声,“那还是有点怪的。”

“我有数了。”卫湘点了点头。

清妃去说,一半是因众人都“心里有数”,另一半更是因九五之尊不怪罪,旁人也不好多作议论。但这话总归是失礼的,最好能止步于清妃,或者说……若清妃也不再提自然更好,总之像她这样不相干的人若也将这话挂在嘴边,那到底是不合适。

卫湘一边摸清了分寸,一边又在心下觉得似有什么地方有点古怪,一时却也想不清,更说不清,疑云就这么在心头一划而过,留下一缕抓不着的烟,而后一眨眼的工夫,就连看也看不着了。

往后数日,行宫里似是平静了些,后宫没什么新鲜事,朝中的纷争在又几番唇枪舌战后也有了眉目,姑且定下的主意是大偃要帮罗刹国攻打格郎域,但并不直接出兵,只在粮草、兵器上予以相助。

八月,暑热在几阵清风里由浓转淡,中秋之后,天气又更凉爽了些。

在这凉爽之中,后宫里总算又有了点新的话题。卫湘月中时先去赴了凝贵姬的“品点小聚”,众人才落座,就听孟才人问:“凝姐姐,臣妾听说明年的册子已送到行宫来了?”

凝贵姬乍闻她提起这个,不觉笑了声:“你何时也消息这样灵通了?是送进来了,只是还在陛下的清凉殿里搁着,没到我们手里呢。”

卫湘全然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就问了句:“什么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