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等待 “陛下有话跟睿姬娘子说,娘子请……

这都是意料中的事, 让卫湘感到意外的是敏贵妃对于向皇后寻仇这事并不着急。

卫湘是个不喜夜长梦多的人,已与敏贵妃提过几回,敏贵妃每每都是摇头, 只说“再等等”。

今日卫湘忍不住又提起此事,敏贵妃还是那句话。至于要“等”什么,她和先前一般并不做解释, 但大概是因卫湘已提过数次,这回敏贵妃神色间多了些尴尬, 最终却也只是讪讪地换了话题。

卫湘对此多少有些懊恼,但因对方身居贵妃之位, 她也不好发作。

直至她们都从倾颜殿退出来, 两人仍要同行一段, 文昭仪无奈地叹了声, 跟卫湘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敏姐姐要‘等’什么?”

卫湘忙道:“贵妃娘娘若不想说, 姐姐便不必讲给我听了。”

“其实也没什么。”文昭仪缓缓摇头, “她是在等皇后将孩子生下来。”

卫湘浅怔:“姐姐是说……平安降生?”

“是。”文昭仪颔首, “稚子无辜, 她对孩子下不了手,想等皇后平安生下孩子再与她算账。这事我也劝过她, 我说这是后宫, 尔虞我诈, 容不下那么多善心。但她觉得后宫里争的无外乎三样东西——圣宠、用度、地位, 哪一样也不值得让她把良心也摒弃了去。况且她自己的孩子也没了,她说那孩子落下来时已与寻常婴孩没什么两样, 只是没了气息。所以……”文昭仪凝望面前苍茫昏暗的天色,长长地缓了一息,“所以她怕啊……她怕若她害了皇后的孩子, 皇后的孩子就要跟到阴曹地府里去为难她的孩子。她怕孩子在梦里跟她哭,但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卫湘听得一阵难过,眼眶也泛了一阵酸,但仍抓住了疑虑,打量着文昭仪,佯作随意地追问:“这种缘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贵妃娘娘为何不愿说?”

文昭仪笑叹:“她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经了这一遭,孩子没了、容貌也毁了,不免变得更加敏感。我跟她提过几回,说这缘故应当与你解释清楚,但她觉得这本就是她求你帮忙,如今又为着这种缘故瞻前顾后,怕惹得你不高兴,就该不管她了。”

“这叫什么话……”卫湘神情复杂,连连摇头。

“也不怨她。”文昭仪哀叹,凝望着卫湘,口吻里生出几许酸楚,“妹妹你生得太美,性子又好,得封这大半年几乎算得上独宠了,旁人得幸的时候加起来还不及你的一半,所以你不清楚后宫本是什么样的。”

卫湘听她说起这个,不好插话,只得安安静静地听。

文昭仪继续道:“在你之前……故去的妩贵姬得宠过一段,说来与你差不多,几可够得上‘独宠’这两个字。只是她寿数不长,三四个月的光景,昙花一现般地没了。”

“除了那一小段时间……陛下都还挺雨露均沾的。若硬要从中论个格外得宠的,那便是敏姐姐了,单论侍寝次数连清妃都要往后排一排。可如今呢?”文昭仪回想敏贵妃往日的风光,心下唏嘘不已,“如今为着几颗天花留下的疤,陛下看也不去看一眼了,这些日子虽也赏赐不断,可个中差别她哪会不明白?偏又是曾经宠冠六宫的人,这落差实在太大。她如今啊……只怕人人都嫌弃她,用她自己的话说,宫里头姐妹众多,若单是没有圣宠,日子也没什么过不下去的。可若嫔妃们都疏远了她,这就当真难熬了。”

“贵妃娘娘心事也太重了。”卫湘无奈地摇头,“姐姐只管告诉她,这缘故我感同身受。让她只管放宽心,咱们一同等着便是。”

文昭仪莞尔,点了点头。两人沿林荫小路复行几步,忽见几名宦官步履匆匆而来。这道不宽,嫔妃与宫人“狭路相逢”,自当是宫人退开避让,没有让嫔妃给他们让路的道理。然两人都看出那几名宦官神色焦灼,只怕是有急事要去向谁禀奏,相视一望,便都向一旁让开了,身后随行的宫人们见状也都连忙避让,一条本就不宽的小路就这样硬生生让出了一半,足够他们赶路了。

然而那几名宦官却在赶至二人身前时就止了步,为首的那个明显松了口气,向文昭仪躬身道:“昭仪娘娘安!仪景姑姑差奴来知会娘娘,皇后娘娘……发动了!”

“什么?!”文昭仪悚然一惊,下意识里又与卫湘对视一瞬,那一瞬里两人不免都在想:这下不用等了。

接着文昭仪便又急喝:“满打满算……这也才将将八个月,何以就发动了?!”

语毕顾不上在那里驻足细说,足下一转,便往椒风殿的方向去了,卫湘自然跟她同往。

那宦官跟在她身后禀话:“奴只是在外殿伺候的,也不知缘由,只是仪景姑姑突然吩咐奴来找您,另遣了人去敏贵妃、清妃、恭妃和凝贵姬处,谆太妃那边也有人去了。”

卫湘听及此处不由一滞,忙道:“陛下那边呢?”

那宦官的神情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垂眸道:“皇后娘娘知晓陛下近来国事繁忙,只说不必搅扰……”

“胡闹!”文昭仪一声厉喝,被卫湘拉了下衣袖方意识到这话不妥,复又沉声,“皇后娘娘以国事为先,你们当下人的也不知劝,真是胡闹。快,你只管去清凉殿禀明陛下,若出了事,自有本宫担着!”

那宦官匆忙应了声“诺”,连忙去了。文昭仪扫了眼与他同来的三人,定了定神,吩咐他们:“事关中宫与皇嗣,后宫谁也不能怠慢。你们去各嫔妃处都知会一声,免得有哪个不知情的平白失了礼数。”

“诺。”三人应下,即去照办,周围就又只剩了自己人。

卫湘细品皇后的吩咐,笑了一声:“陛下近来将宫中之事全权交予姐姐和凝姐姐,表面上是不愿皇后孕中操劳,实际上为着什么……看来皇后心里跟明镜似的。”

“谁又不懂呢?”文昭仪冷笑,“也是她咎由自取。从进东宫算起,我与敏姐姐便是无一刻不以她为尊的,后来清妃入了宫,与她横竖不对付,我们也为了护她还与清妃有过几回口舌之争,敏姐姐更因此挨过陛下训斥。便是此番有孕之后,敏姐姐也不曾生过半分越过她的心思。偏她这样容不得人,也就怪不得我们撕下她那张充贤德的面具了。”

“是这个道理。”卫湘点一点头,心下忽而又想起得知敏宸妃沾染天花的那晚,朝自己泼来的脏水。

就如她先前所言,那晚她是洗脱了嫌隙,皇帝更是态度强硬,没让她受分毫委屈,可那些事究竟是谁做的,还不清楚呢。

是后来授意杨氏害过她的恭妃,还是对敏贵妃下了手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