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丧仪 “是奴婢愚笨……不小心触怒了圣……
容承渊有些意外, 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你这样想?”
“是啊。”卫湘坦诚点头,容承渊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又问:“那珍珠手袋的事, 你可信陆氏的话?”
“我信。”卫湘道, “她适才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容承渊:“为何?”
“她疯归疯, 但还是个傲气的人。”卫湘轻耸肩头, “敏贵妃商贾出身, 便不值得她费力谋算。那我这样的出身,自然更不配让她费力欺瞒。”
容承渊又道:“那你觉得手袋之事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卫湘拧眉沉吟道, “许是皇后,因为那手袋害敏贵妃沾染了天花。又或另有其人, 那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与敏贵妃皆是她眼中的猎物。”
容承渊闻言默了良久, 思索道:“你怀疑害皇后和敏贵妃的另有其人, 是何缘故?依我看,皇后贵为中宫,敏贵妃却向来更加得宠, 彼此间视对方为敌再正常不过了。”
卫湘点点头:“这话不错,我也只是为有备无患罢了。若真是皇后与贵妃天神打架,这事自然简单, 但若不是,我也不想来日被杀个措手不及。”
“也好。”容承渊颔了颔首。
二人皆不再多言,容承渊将卫湘送回清秋阁,自己便也回去歇息了。
次日天不亮,送废妃陆氏回宫的马车就启了程,又过了约莫半个月,天气更冷了些。卫湘想着陆氏这个心头大患既已收拾干净, 还是回宫过冬更舒服些,便在楚元煜再来探望她时抱着他的胳膊耍起了赖,嚷嚷着麟山太冷,想回宫安胎。
近来但凡她提要求,楚元煜总没有不依的,回宫的旨意便马上在他的笑音中颁了下去。
而后又过五日,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启了程,自麟山行宫回安京皇宫去。
这一路仍是用了两天一夜的工夫,入宫门时一是夜晚,众人经此颠簸都疲累得紧,卫湘因身怀有孕,尤其如是。
然而这晚,无论皇帝还是后宫、连带一众太妃太嫔都并未能安睡,因为长秋宫的掌事女官仪景连夜赶去了紫宸殿。
这晚容承渊原不当值,是张为礼主事,张为礼如今也已资历不浅,是坐得住镇的。但听完仪景所言他却变了脸色,心中慌得不知所措,只得让手下的徒弟去请容承渊,自己硬沉了口气,去向皇帝回话。
容承渊只用了一刻就从自己的住处赶到了紫宸殿,他才进门,宋玉鹏就脚步匆匆地迎出来,抹着冷汗道:“师父,陛下已去长秋宫。”
容承渊旋即转身又往外走,宋玉鹏不必他多言,主动跟上,随在他身后禀话:“仪景亲自过来的,说是皇后娘娘在半路时就不大好,回宫后愈发不济,说起了胡话……御医起先说是车马劳顿兼又受凉,给开了驱寒的方子。皇后娘娘服药后睡下了,却还是起了烧,又说起胡话来。仪景眼瞧她越烧越高,忙又请了御医,御医为皇后娘娘施了针、服了药……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这烧也不见退,脉象更越来越弱,不得不来请陛下。”
容承渊心下暗惊,稍作忖度,即压音道:“去内官监与尚仪局,告诉他们,丧仪之事不妨先做起打算。只记得低调些,免得陛下厌烦。”
“诺。”宋玉鹏一揖,不再跟着容承渊,忙往内官监与尚仪局传话去了。
宫中嫔妃则是在次日天明时才听闻的这些变故。
因众人才从麟山行宫回来,这日本该去向谆太妃与皇后问安。
皇后抱病已久,免了这些虚礼是众人都知晓的,清晨时却听宫人传话说谆太妃下旨不必前去问安,众人出于孝心,只怕谆太妃身子不妥,不免都关照一句缘故,便因而得知:“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谆太妃天不亮就赶过去了,这会儿还未回慈寿宫。”
这样的说辞,任谁都听得出异样。是以卫湘尚未用完早膳,凝充华就先匆匆赶了过来。
她自前不久的大封六宫后已位居从三品,又手握协理六宫的大权,此时满头珠翠琳琅,看起来愈发贵气。
可她响快的作风一如从前一般。她尚未进门,卫湘就先听到了她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接着只闻珠帘一撞,她人还没走过门前屏风出现在卫湘面前,声音就先传了进来:“皇后娘娘的事,妹妹可听说了?”
卫湘忙起身相迎,不及见礼,凝充华攥住她的手就走向茶榻,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坐:“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在行宫就有过高烧不退之症,好不容易捱过来了,如今又来一遭……我听闻是情形更差了些。适才又听宫人说连谆太妃都赶过去了,只怕是要有大的变故。”
卫湘心里一颤。
她虽站在敏贵妃那边,便是与皇后为敌,此时听闻这话也不由生畏,下意识地争辩道:“不会吧……皇后娘娘也还年轻。”
凝充华长叹摇头:“年轻又如何?她先遭失子之痛,身子尚虚便去敏贵妃那里闹了一场,而后又是重病……便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受不住的。”
“阿弥陀佛。”卫湘轻道,凝充华亦跟着念了句,又说:“只盼她能熬过来吧。”
……可凝充华那话终是一语成谶。自这日起,皇后便总在昏迷,当初雪落下的时候,众人在寒凉里惊觉皇后的昏迷竟已持续了月余,其间总是三五日才醒来一次,有时喝几口药,有时喝两口参汤或粥,便又再度昏睡过去。
长秋宫的宫人说,起先几回皇后还可清醒地说上几句话,后来便是醒来也神志不清了,连今夕何夕都已无法分辨。提起皇长子,她恍惚里总觉得皇长子尚在襁褓之中,更无从知晓自己还怀过另一个孩子。
阖宫都因凤体欠安悬了一颗心,钦天监的官员提起皇后的情形也都只余摇头喟叹,林宜章更揣着满腹忧愁上疏启奏:“因国母凤体欠安,那象征童子降世之星亦再度转暗,此乃蛰伏休养之象。”
楚元煜看到这道奏章,心下慌乱不已,便一连在卫湘身边守了五日。但卫湘并未有分毫不妥,胎像也尚算稳固,那天象有何深意一时就没人说得清了。
再到冬月中旬,皇帝下旨暂且免了皇长子的课业,许他守在母亲身边。
此时嫔妃们也已轮流在皇后病榻前侍疾多日,唯卫湘因身怀有孕不必为此劳碌,但她每过两三日也总要去长秋宫走一趟表一表心意。
她因而也常见到皇长子了,这个不过七岁男孩仍是小小一个,坐在皇后床边时沉默的样子却已不像个孩子。同时,他又硬撑着应付来来往往的人,对前来侍疾、问安的嫔妃以礼相待,状似平静地与她们说母亲的病情,唯独对敏贵妃会避之不及。
众人对此都不胜唏嘘,就连皇帝也不好苛责他对敏贵妃的不敬,敏贵妃本人亦只能摇头:“后宫之事本不该牵连这样年幼的孩子。为着他,我也盼皇后能好起来,好好地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