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5页)
“可怜见的,”谢司芙温柔的声音里带几分哽咽:“又瘦又小,还跛脚,我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就想哭。”
宝诺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平复,原来不是嫌弃,她还有些不习惯。
那晚谢倾一直没吭声,坐在灯下忙活半夜,次日清晨,宝诺下床穿鞋,发现鞋子里多了一块精致的脚垫。
“三哥昨夜亲手给你做的,怎么样,合脚吧?”
恰如其分。宝诺低头拎起裙摆仔细打量,一样高了,两条腿竟然一样长了!
不仅尺寸正好,谢倾还用锦缎做面料,还给绣上花纹,十分精致。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谢倾抬着骄傲的下巴:“纯粹只是技痒,让你见识见识三哥的手艺。”
谢司芙笑他:“藏在鞋子里的东西,你还给刺绣,真是好兴致呀。”
谢倾不以为然:“小姑娘用的东西本就应该精致,可不能跟你一样粗糙。”
……
后来谢知易找过许多大夫给宝诺治腿,虽然有一点效果,但终究没能完全治愈。
可是宝诺一点儿也不自卑,因为她有了好多漂亮的脚垫,皮革的,丝绸锦缎的,软木的,每双鞋子配有不同脚垫,每次添置新衣,大哥都会特意找人定制新脚垫,以至于宝诺在平安州生活数年,压根儿没人发现她是个跛子。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也都看见了。
正值槐树开花的季节,营地那棵古槐有些年头,辛香扑鼻。
宝诺早已习惯脚垫的存在,她先前做的所有训练都是在穿鞋的情况下,这让她几乎忘记自己是有残疾的人。
此刻光脚踩在发烫的地面,刚跑出几步便发现不对劲,左脚越来越吃力,右腿膝盖负担更重,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明显,极不协调。
窸窸窣窣,咋舌声,嘀咕声,嗤笑声,宝诺跑到老槐树下都听见了。
没了脚垫,她果然如同废人。
连基本的跑步都成问题。
太可笑了,这就是昨晚备受吹捧的好苗子,这就是女队之光,出尽风头,受众人夸赞的四号。
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宝诺看着自己狼狈的影子,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算了吧,不嫌丢人吗,何必再让他们观赏你的丑态呢?
宝诺抬起头,无数双眼睛正望着她,阳光下看不清那些面孔和神情,但即便没有表情,几百道目光的注视已经足够把人压垮。
每多跑一步,即是给人提供多一份笑料罢了。
何必呢?
回家去做四姑娘,开开心心吃喝玩乐,客栈从上到下都疼爱她,尊重她,不好么,何必在这里吃苦遭罪,受人侮辱呢?
宝诺听见自己粗糙的喘息和凌乱的心跳。
回家是好,家里什么都有。
可她难道今后每次遇见挫折都躲回客栈?
一辈子做哥哥姐姐的跟屁虫,受他们庇佑,躲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
笼中鸟虽安逸,她更想做广阔天穹下翱翔的老鹰,会猎食,会流血,每一口肉都是自己挣来的,展翅便能高飞,遨游天地俯瞰山河……宝诺想做那样的老鹰。
所以,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她脑子里突然说不。
接着双手攥拳提至腰际,上身微微前倾,膝盖弯曲,原路跑了回去。
不过二十丈的距离,如此漫长,如此艰难。
她的脸被太阳晒得绯红,两颊汗湿,眼里的难堪是有的,但被更加坚定的东西盖过,秦臻看懂了那东西,三个字,不屈服。
回到起点,宝诺挺直腰背,目不斜视。
原本两队里看戏的揶揄声逐渐消失,谁都没再说话。
五号张嘴望着她汗湿的背影,心下是说不出的震撼,方才替她尴尬的心绪荡然无存,不知该怎么说,就是震撼。
一号胸膛起伏,鼻息沉沉。
教官们也静了会儿,秦臻背着手:“先把靴子穿上吧。”
宝诺听命,迅速穿戴整齐。
“根据方才的测试可以看出,你的身体条件不具备游影资格。”秦臻说。
宝诺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胸口很闷。
“可是教官,她……”
一号下意识张嘴,秦臻锋利的目光霎时瞪过去,警告的意味,让她屏息敛声。
郑春荣笑了。
“甲组四号淘汰。”秦臻正式宣布:“三号也淘汰。”
“……”郑春荣笑容僵住,不可置信:“为什么?!”
面对质问,秦臻显得尤为冷静:“举报队友,出卖同伴,这不是惊鸿司的做派。游影出生入死,必要时可以把命交给对方,而你的行为显然背道而驰。”
任谁都能听出此话背后的意思,郑春荣脸色发白,梗着脖子争辩:“你们事先没有提过这个规则,临时变卦,这不公平!”
秦臻却愈发缓和,淡淡道:“不错,规则随时补充,惊鸿司不招十全好人,但也不收狡诈之徒,此话并非针对三号,而是告诫你们所有人。”
郑春荣双手发颤:“我讲实话也有错?四号隐瞒自己跛脚,倘若进入惊鸿司,岂非祸患?我事先揭发有什么不对?”
秦臻道:“怎么,你揭发她,难道是为了惊鸿司,而非自己的私心么?”
“我……”
“骗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秦臻语气平稳:“或许你与四号有旧怨,或许将她视为竞争对手而选择检举,自利乃人之本能,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无可厚非,但惊鸿司不行。昨日你们还是队友,齐心协力共同作战,今日就能揭发举报,往后你依然会为了利益出卖别的同伴。我不知道你为何想做游影,但我可以告诉你,惊鸿司不是你想象中的冷血武器。这里每个教官都有自己偏爱的下属,而我不喜欢损人利己之辈。三号,你很不幸,分在了我管制的一营。”
郑春荣僵硬的肩膀不断颤抖,死死盯着秦臻,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秦臻没再理会:“准备开始训练,淘汰者离开队伍,不要妨碍大家。”
“……”
淘汰下来的人不仅得离开队伍,连原本的营舍也不能再住,需得搬到三营之外的简陋茅草屋,等待开山门。
宝诺回营舍收拾行囊,郑春荣瘫坐床沿,四肢仿佛被抽掉力气,颓然垂丧。
“谢宝诺,你心里一定骂我活该,对吧?”
“你确实活该,但我没功夫骂你。”宝诺背上行囊拿起腰刀,转头就走。
茅草屋那边更是死气沉沉,淘汰的人四仰八叉歪在炕上,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