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宋祖 面对天幕突如其来的……(第2/2页)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安禾声音变得更重,

【岳将军啊,请您细思,这‘禄’,从何而来?非是君王私家所出,乃是天下百姓辛苦耕种、纺织、贸易所缴纳的赋税!是万千黎民的血汗结晶!

君王,只是这些财富的分配者,而非创造者。

您真正该忧的,该报的,是这天下百姓的供养之恩,是这华夏山河的存续之责!】

【若君王明察,志在天下,则忠君与爱国尚可统一;若君王昏聩,私欲熏心,以一家之私利凌驾于万民之公益之上,那么,真正的忠,真正的爱国,又当如何?】

【是拘泥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任由昏君奸相毁掉光复河山、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千载良机?还是应以社稷苍生为念,行非常之事,以挽天倾?】

【您的‘忠’,感天动地,可昭日月。但若这‘忠’,最终却护不住您想保护的百姓,反而成了捆住您手脚、助长昏君气焰、导致北伐功败垂成、中原万民再次沦入黑暗的锁链……这‘忠’,难道全然无错吗?

它是否……过于纯粹,以至于忽略了现实政治的复杂与黑暗?是否因为未能看清‘君’与‘国’并非一体,而最终未能做出最有利于‘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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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之问,如黄钟大吕,重重敲击在岳飞的心头,也敲击在无数时代观看天幕的人们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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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一生信念的基石,仿佛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那种痛苦,远胜于战场负伤,远甚于金牌催逼。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的震荡与迷茫。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食君之禄……乃民之脂膏……”

“忠君……爱国……”

他喃喃自语,虎目之中不再是单纯的悲愤,而是陷入了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挣扎。

他一生所为,难道真的在“忠”的形式上钻了牛角尖,反而背离了“报国”的实质?若他……若他不顾那十二道金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让他感到一阵近乎窒息的惶恐与罪恶感,那是与他毕生信念相悖的“大逆不道”。

但天幕所言,又句句在理,字字诛心,让他无法反驳。巨大的矛盾,几乎要将这位钢铁般的统帅撕裂。他身躯微微摇晃,若非身后亲兵及时扶住,几乎难以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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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时期

刘邦咂咂嘴,对旁边的萧何、陈平说:“这后世的小赵皇帝,手段倒是阴柔得紧!把武人的脊梁骨从脑子里抽掉,嘿,有点意思。”

萧何沉吟道:“陛下,宋室此法,虽可保一时皇权无虞,然矫枉过正,自断臂膀。国无爪牙,终为他人鱼肉。非长治久安之道。”

陈平却是一笑:“然其于帝王驭下,确是一把好刀。只是需把握好度,过犹不及。”

刘邦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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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年间

李世民长叹一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刻舟求剑,愚不可及。

赵构与秦桧,只知防武将如防贼,却忘了失了民心、军心,他的皇位才是真正的空中楼阁。

岳飞的忠,是纯臣之忠,惜乎未遇明主。”

魏征亦道:“陛下所言极是!忠君岂是盲从?君有失德,臣当谏之;君有谬令,臣当争之!若明知君令祸国殃民仍奉命唯谨,此非忠臣,乃佞臣也!

岳飞之忠,可敬亦可叹!”

杜如晦则道:“此亦时代局限。宋承五代乱世,武人篡立频仍,其防微杜渐,亦有其历史缘由。只是过犹不及,终成积弱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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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站在岳王庙前,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天幕最初斥责赵构秦桧,他尚可接受,但如今话题引向“忠君不等于爱国”,甚至暗示皇权可能成为国家的阻碍,这直接触犯了他的逆鳞。

“荒谬!”乾隆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君王乃天子,代天牧民,君与国一体,忠君即是爱国,何来二者之分?此乃悖逆之言!

纪昀,你等修《四库全书》,于此等惑乱人心之语,务必严加审查,不得使其流毒!”

纪昀连忙躬身:“嗻!皇上圣明。此等言论,实乃无父无君之论,必当禁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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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南宋

一位名叫邓牧的学者正在奋笔著书:“奈何以四海之广,足一夫之用邪?”

“夺人之所好,取人之所争!”

“竭天下之财以自奉!”

“彼所谓君者,非有四目两喙,鳞头而羽臂也,状貌咸与人同,则夫人固可为也!”

在这似乎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夜中,他的思想如星火般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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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

黄宗羲已然在山顶呐喊:“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

“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吼完之后,他已老迈的身躯显然一时承接不住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击,他也不在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想着方才天幕之言,以他的睿智显然已经猜到些许后世景象,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随后笑声四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泄了胸腔中的那股情绪,小老头往身后一躺,看着被天幕占据的天空惬意道:

“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