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2/32页)
叶海亚就问张子鱼:“以前回老家都没吃到这么好的面和馍馍。”张子鱼就告诉叶海亚这是关中古老的籽麦。
张子鱼就带叶海亚到刚刚收过麦子的地里。地已经翻过了,被苜蓿肥沃过的泥土黑油油散发出酒糟一样的气息。地头野草比人还高,再远就是灌木和杂树。牧场长大的叶海亚很容易在草丛里抓到一只绿中带红的蚂蚱,七八月的蚂蚱跟小肥牛似的,叶海亚捧在手上,笑眯眯地望着张子鱼:“要是夏天的话我就让你用麦秆编一个蚂蚱笼子。”张子鱼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叶海亚根本就不理脸色大变的张子鱼,还把蚂蚱硬塞给张子鱼:“好好给我看着,别让它跑了。”
穿着金黄色蝙蝠衫和花裙子的叶海亚蝴蝶一样在草丛里窜来窜去撅一大把野燕麦,野燕麦半黄半绿,麦穗又稀又小,叶海亚连搓带捋整出一把麦秆往张子鱼面前一摊:“该知道做什么了吧!”蚂蚱回到叶海亚手里,叶海亚手捧蚂蚱在草丛里诱惑更多的蚂蚱,叶海亚自己也在叫,她发出的蚂蚱声很像,又有一只蚂蚱落网了,叶海亚喊了一声,去抓更多的蚂蚱。叶海亚的后脑勺都是眼睛,那双眼睛一刻也没放过张子鱼。张子鱼就在树下编蚂蚱笼子。还是当年的那棵刺槐树,比原来大了十几倍,跟一座山似的,树底下凉飕飕的,刚开始他手有点抖,更换几根燕麦秆就顺畅多了。叶海亚已经偷拍好几张照片了。蚂蚱笼子收口时张子鱼很自然地举起来,整个人也精神多了。举着相机的叶海亚也到了跟前,又是几下快门,叶海亚都叫起来了:“侧影太美了,能上《中国摄影》。”叶海亚声音小下来:“可惜我不会画画,画下来就更绝妙了。”张子鱼的泪就下来了,叶海亚的声音跟轻风一样如梦如幻:“一位美丽的少女在这里画过你,把你画得那么美,你本来就美,画面上的你简直是无与伦比。”张子鱼已经站不住了,扶着高大粗壮的刺槐树,哽咽着摇摇头,他不相信他那么美,十三四岁的乡村少年意识不到令人震撼的美。叶海亚的声音像波浪呼的一下冲上了岸,叶海亚到了张子鱼的跟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我是叶海亚,叶海亚里有海,没有泉水没有河流海就会干掉,你都流泪了这是你从心底里爱她的最好证明。”张子鱼吃惊地看着叶海亚,叶海亚也看着他:“眼泪就是泉水,蚂蚱和蚂蚱笼子就是爱的开始。”叶海亚照相的时候把两只蚂蚱装在蝙蝠衫里,两只蚂蚱连抓带挖半个胸脯都抓伤了叶海亚都没感觉,叶海亚把蚂蚱与爱连在一起时叶海亚就从胸口摸出这两只小家伙,把它们塞进笼子里,张子鱼看见叶海亚胸脯上的伤,叶海亚拨开张子鱼的手并把那手紧紧攥住叶海亚已经泣不成声:“爱不是罪过张子鱼。”叶海亚使劲地摇着张子鱼:“你真的爱过那个女孩,你在沙漠里都看见了河流是无法消失的,就是干枯它们也向着海子。”叶海亚扳着张子鱼的肩膀,泪流满面:“没有泉水没有河流大海也会干枯,海枯石烂就是世界末日你明白吗?你愿意让你的妻子叶海亚枯掉吗?”张子鱼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只三个字:“叶小兰。”那个在麦田里给少年张子鱼画画的女生叫叶小兰。
在县城的大街上张子鱼告诉妻子叶海亚另两位高中时与他有过瓜葛的女生的名字:赵琼,姚慧敏,姚慧敏就是大连医科大学那个女大夫。李芸这个名字叶海亚知道得最早也最多。一周后张子鱼和叶海亚返回新疆。
喀拉布风暴再次降临,沙石全成了有生命的燕子,风暴的轰鸣全成了歌声,古歌《燕子》与风暴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