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虚饰背后(第8/10页)

不过,由纪子和她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些,对时也登顶成功感到由衷的高兴。由纪子的父亲以前也是登山迷,所以对时也创造的记录大加赞赏。由纪子的母亲听说是“首次登攀成功”,便与登上珠穆朗玛峰相提并论,认为创造了奇迹。当然时也的心中更有一种私下的骄傲——投入了这样体力和财力,谁都应能攀登上去。

总而言之,时也“首次登攀成功”,使他在朝山家的地位大大提高,他被允许自由出入朝山家,不久由纪子的父亲也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时也的文章在《登山家》杂志上发表约一个星期后,石井雪

男突然登门拜访。

“哎哟,师兄!前些日子让您担心,真不好意思。”时也笑脸

相迎。石井不仅是时也的登山师兄,而且还是他和由纪子的牵线人。

“能不能到外面去走走?”

“行啊,有什么事吗?”

时也看到石井脸色不好,表情一反常态,便猜到他一定有什么心事。“嗯,有点小事。”

“妈,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时也对正在餐厅准备咖啡的母亲说了一声,站起来就要走。

“哎呀,咖啡都准备好了。”

“伯母,对不起。”石井向时子低头表示歉意。

不一会儿,两人走进附近的一家茶馆,相对面坐。

“师兄,到底有什么事呀?”

“嗯。”

时也一个劲儿地催问,但石井只是默默地啜饮着咖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有什么事啊?”

“其实……”石井喝完了咖啡,无可奈何似地从皮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放到时也面前。

“啊,师兄也读过啦!”时也兴奋起来,两眼生辉。

“是的。”

“真是不好意思的文章。”

“其实,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石井说着打开了杂志,翻到时也写的那篇文章,上面好几处划了红线。

“师兄看得这么仔细,真是不敢当啊!”

“细细读过了,不过有几个地方想问问。”

“您要问什么?”

“山梨市的佐竹申吾先生是和你同车去的,我猜你会知道他的住址吧?”

“当然知道啦!”时也吃惊地望着石井,对他提出的问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白了。不过还有两三个地方想问一下。首先是这里划红线的地方,你说‘中部岩壁的起点位于倾斜约30度的酥石陡坡,上面两个被积雪覆盖的峰顶隐约可见……’那地方真的像你记述的那样吗?”

“你这是说……?”时也的脸色渐渐地变了。

“换句话说,你会不会是记错了,或者是产生了错觉?”

“绝对不会,我做了记录。”时也感到愤慨。

“是吗?既然这样就不好说了。可在我的记忆中,那里是看不见两个峰顶的,不仅峰顶看不到,上面什么也看不见。”

“师,师兄!”时也脸色变得铁青。

“你好不容易登上了处女峰,我不想泼冷水,所以一直没吭声。其实我也爬过那扇形岩壁,一直爬到了突出悬崖的底部。”

“你也登过扇形岩壁?”时也脸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那是两年前,我独自一人去的。当时我爬到悬崖突出的地方,怎么也上不去,就退下来了,因此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我现在的记忆和你文章中描述的情况出入很大,所以想确认一下。”

“……”

“这个地方也有出入,你说‘先沿悬崖底部横穿,再攀登到向左上方的一棵山桦树下。’可在我的印象里,那里没有什么山桦树。”

“这么说师兄是怀疑我的记录了?”

不知是怒还是羞,时也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微微发红。

“没有怀疑,只是许多地方有出入,想问问罢了。”

“师兄,会不会是从另一条路上去的呢?”

“不,是中央山脊,和你上去的线路完全一样。”

“也许不是同一季节吧?”

“二年前的秋天,和你去的季节差不多。”

“……”

“还有,你说从悬崖缝隙抬头望去,一线蔚蓝的天光映入眼帘。可是那悬崖缝隙是弯弯曲曲的,在悬崖缝隙底部根本看不到蓝天。”

“可能是我没记准,我说的悬崖缝隙底部,实际上有可能是缝隙的上部。”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在许多很关键的地方都有出入。比如冲顶次数,所需时间,岩石和长草带,积雪状况等等。”

“不可能一样吧!因为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登山,总会有出入的。况且积雪情况总不会像人的指纹那样,总是一成不变的吧。”

“你说的没错。但是,两年前没有山桦树的地方,仅仅两年后突然长出了山桦树;两年前看不见的峰顶和天空,两年后又突然可以看见了,这怎么解释呢?”

“登山往往处在一种异常心理状态,这一点师兄应当清楚。面对死神,持续高度紧张,体力严重消耗。这一切会使人产生错觉和幻想。要是记录与事实完全一样,那倒怪了。”

“主观认识可以千差万别,但山不会动,两年里的风化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如此说来,你还是在怀疑我啊。”

“我没有怀疑,但如果不设法纠正,过不了多久,那些沿同一条线路上去的登山者肯定会提出质疑的。而且也许还有人像我一样,是一直爬到悬崖下面又退下来的。要是记错了,赶快声明更正,这样对你好。”

“我没有记错。”

“你如此自信。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你现在最好还是请你的同伴佐竹申吾先生出面,让他证明一下。”

“做这种证明究竟有什么必要呢?”时也说话口气一直很强硬。但石井提到山梨市的佐竹后,时也有点心虚了。

“如果你确实心中无愧,现在澄清疑点,不是更好吗?”

“谁都没提出疑问,就您吹毛求疵。”

“光我一个人就好了,我完全是为了你好,到现在我还没有对别人讲过。登山既无观众,又无裁判,在人迹罕至的山中,只要自己愿意,可以随时做记录。但是,没有人出来怀疑登山记录,这是因为那是运动员自己灵魂的记录。登处女峰成功的荣耀,只有在自己的灵魂中,才最能闪烁出光辉。弄虚作假,是自己亵渎自己的灵魂。因此,人们对没有任何见证人的登山记录,都寄予绝对信赖。”

“难道我在自己灵魂的记录上弄虚作假了?”

“我认为,哪怕任何一点怀疑,都应该有根有据。我挺喜欢你,丝毫不怀疑你登扇形岩壁的记录,但这不等于就没有人出来怀疑。所以,我认为应该澄清一切疑点。否则,连你过去那些辉煌的登山记录都会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