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33页)
“唷嗬。朱利安?有人在吗?”是雷萨在另一张桌子上跟我打招呼。
“对不起,走神了。”
“嗯,到这儿来想一想。有一个布雷兹回答不出来的物理问题。”
我拿起自己的酒杯走了过去,“那么肯定不会是粒子学方面的。”
“不是,比那要简单。为什么从浴缸里流出的水在北半球向一个方向流动,而在南半球则向相反的方向流动?”
我看了看阿米莉亚,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问题的答案,或许雷萨也知道。他们是想把我从战争话题中拉出来。
“这很简单。水分子都是被磁化的,它们总是指向北方或南方。”
“胡说八道,”贝尔达说,“就连我也知道水不是被磁化的。”
“事实上这只是一个老婆子的谣言。你得原谅我这种说法。”
“我是个老寡妇。”贝尔达说。
“水是向这一边流还是向那一边流,取决于浴缸的大小和形状,还取决于出水口附近表面的特征。一生中都相信南北半球水流方向有差异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家里一些浴盆的水流方向正好与结论相反。”
“我必须回家查看一下。”贝尔达说。她喝光杯子里的酒,慢慢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们这些孩子要乖一点。”说完,她跟众人一一道别。
雷萨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她认为你在那里很孤单。”
“是悲伤,”阿米莉亚说,“我也这样想。如此可怕的经历,而我们却在这里反复讨论。”
“他们并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我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需要这样的训练。与那些记录人们死亡过程的片段接驳在一起,起初是轻度接驳,然后就会越来越深入。”
“有些接驳狂人以此为乐。”雷萨说。
“是啊,那么,他们可以从事我的工作。”
“我曾经看过那个广告,”阿米莉亚用手抱住自己,“提供因赛车事故而送命的人的垂死感觉的片段。还有死刑的。”
“那些私下出售的片段更可怕。”拉尔夫曾浏览过几个,所以我可以间接地感觉到,“我们的接班者死去后,他们的死亡片段也许现在已经在市场上出售了呢。”
“政府不能——”
“噢,政府喜欢这样,”雷萨插嘴说,“他们或许还有几个新兵征募部门专门负责确保商店里的死亡片段货源充足。”
“我不知道,”我说,“军队对于那些已经植入接驳插件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拉尔夫就是。”阿米莉亚说。
“他还有其他的优点。他们更希望你将接驳的能力与军队联系起来。”
“听起来真的很特别,”雷萨说,“某个人死去,而你却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我宁可——”
“你还不明白,雷萨。当某人死去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得到了升华。你分担了他的死亡,而且——”关于卡罗琳的回忆突然给了我重重一击,“——是的,那使得你自己的死亡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总有一天你也会买上一个死亡片段。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仍然活着?我是说,他们仍活在你心中?”
“有一些是这样,有一些不是。你一定曾经遇到过一些人,这些人你再也不愿意想起。这些家伙从他们死的那天起就被忘却了。”
“但是你却永远也忘不了卡罗琳。”阿米莉亚说。
我停顿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当然,而且在我死后,那些曾经与我接驳过的人也会记住她,将她一直传递下去。”
“我希望你不要那么说。”阿米莉亚说。雷萨知道我们两人已经待在一起好几年了,他也点了点头。“就像是你不断在揭一个伤疤,就像是你已经随时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我几乎要发作了。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到十。雷萨张开了嘴,但我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你难道愿意我看着人们死去,感觉到他们的痛苦,然后回到家里问上一句‘晚饭吃什么’吗?”我压低了声音,“如果我对别人的死亡无动于衷的话,你会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很抱歉。”
“不用。我很抱歉你错过了生个孩子的机会,但那也不是你的全部。我们经历了这些事情,然后我们或多或少地承受了这些事情,这些经历改变了我们,让我们成为我们自己现在的样子。”
“朱利安,”雷萨用一种警告的语气说,“也许这事应该以后再说?”
“是个好主意,”阿米莉亚说着站了起来,“不管怎样,我现在该回家了。”她向滑轮架发了个信号,它就去找她的衣服和手提包了。
“一起坐计程车吗?”我问。
“不用了,”她不冷不热地说,“现在是月底。”她可以使用剩下来的娱乐点数打车回去。
其他人都已经花光了娱乐点数,所以我买了很多葡萄酒、啤酒和威士忌,喝了超过我的份额的酒。雷萨也一样。他的汽车不允许他酒后驾驶,于是,我带着两个保镖警卫和他一起回去。
到达校园门口我下了车,在冰冷的蒙蒙细雨中步行两公里去阿米莉亚的家。没有任何记者的踪影。
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两点了。从后门进到房里时,我才想起来应该事先给她打个电话。如果她并非独自一人该怎么办?
我打开厨房的灯,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奶酪和葡萄汁。她听到我四处走动的声音后,拖着脚步、揉着眼睛走了进来。“没有记者?”我问。
“他们全在我床底下呢。”
她站在我的身后,把两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给他们提供些写作素材?”我在椅子上转过身来,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乳房之间。她的皮肤有一股温暖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之前说过的话我很抱歉。”
“你已经经历得太多了。来吧。”我任由她领着我进了卧室,她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脱掉了我的衣服。我仍然还有些醉醺醺的。她有很多方法使我清醒起来,大部分是耐心的动作,但也有其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