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第2/3页)

林斐然了然:“他不该叫这个名字。”

卫常在立即颔首。

所谓的常在,在乾道里原本就包含“运化天地”及“道法恒常”的寓意,不似宗门里常英、常思那样的称谓,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道号。

张春和座下弟子,只卫常在及蓟常英二人,全都以道号为名,是为了断去过往的尘缘。

可东平仓的那人,既是凡人,家中又信道,则更应当以普通的名作称呼,而不是以道号代替。

林斐然几经斟酌,还是问及他的父母:“你父母原本给你取的什么名,可有印象?”

卫常在眸光微动,又回忆了许久,才迟疑道:“好像,一直唤我‘那个谁’,邻里也只说我是卫家孩子。

在遇见师尊之前,我没有名字。”

自然也不可能叫什么卫筠。

二人不常提及他的父母,俱是因为他们感情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十分陌生。

卫常在不大在意,林斐然却不怎么谈及。

如今重提,得到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如此,便更加说不通。

卫常在虽然不知,但她心中却十分清楚,秋瞳是重生而来,重生前又与卫常在感情甚笃,绝不可能记错他的来处。

秋瞳记的是东平仓,卫常在记的是游方镇,一东一北,差异甚大,如今本该是他家乡的东部,凭空出现了另一个“卫常在”……

林斐然坐倚床头,无法动弹,但思考时的双目却十分灵活,有种莫名的光彩,几刻后,她几乎是笃定道。

“秋瞳不可能有错,你或许确实来自东部,只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会是什么样的差错?

林斐然脑海中掠过许多个可能,或是抱错,或是意外,或是对调。

但思来想去,两地相隔如此之远,要想将二人如此准确地卫家换到卫家,便只有故意对调。

想到此,她不由得眼皮一跳。

难怪卫常在性情变化如此之大,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便都说得通了。

但这人会是谁?

这一世,卫常在的身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疑问如此之多,林斐然还是不能免俗地想到了张春和,可他对卫常在如此看重,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沉思之余,林斐然忽然感到一点轻柔的呼吸洒在下颌处。

她回神看去,却是卫常在扶着床沿,微微起身,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以一种不容她侧目的视线看来。

他忽然道:“你很信任秋瞳的话。”

这甚至只是在陈述,而非疑问。

他仍旧看着她:“你很喜欢她吗?”

“我的确在北部游方镇长大,我没有骗你,为什么她说的一定没有错?”

林斐然一怔,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这里,而且这件事很重要吗?

她还没开口,便又听卫常在扔下一个惊雷。

“她有问题。我与她以前全无交集,她是怎么知道我来自东平仓?

慢慢,你不能被她迷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她吗?就在道和宫招收弟子那日。”

林斐然迟疑着摇了摇头:“不大记得。”

卫常在仍旧保持着这个距离,眉心却微微蹙起。

“从她见到我们的第一眼开始,就莫名兴奋,但眼里却抱有不可言说的目的。

她看向我时,像是在看我,但看的却又不是我。

但她看向你的时候,是害怕和讨厌。

慢慢,在这个世上,只有不可信的人,才会不喜欢你。”

林斐然顿了片刻,欲言又止:“……你是靠这个判断别人的吗?”

卫常在点头。

林斐然一时心悬起来。

秋瞳重生之事可大可小,之前让卫常在去问,也是拿准了他性情淡冷,且对秋瞳有情,不会追问,但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偏差。

正在她思索如何打消他对秋瞳的疑虑时,卫常在却紧盯着她。

“慢慢,她有问题,你不能太喜欢她。”

见他纠结于此,林斐然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必多想,放心罢,我不会和你抢秋瞳。”

卫常在点了点头,这才微微松下肩膀,唇角淡淡弯起,但下一刻,他便听林斐然道。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点浅淡的笑容凝在唇角,卫常在停了动作,乌黑的眼眸直直看去,林斐然甚至能感受到他忽然断续的气息。

放于被面的手缓缓攥起,连他自己都未能意识到,之前的猜想排山倒海般涌来,他面色怔怔看她,喉口紧涩,脑海中却难以制止地浮起那个名字。

他无声想,不要说。

“就是如霰,你还记得他吗?”

林斐然说得坦然,想到二人曾经也打过照面,又追着道:“之前飞花会的时候,他跟在我身边,你们还聊过几句的。”

卫常在的神情已经不对,十分难看,但因为面上波动太小,看起来倒像是怔愣诧异。

“所以——”

林斐然倚在床头,原本的清锐的目光被散下的长发柔和大半。

她顿了片刻,还是道:“所以,你要不要坐回原位,如果他突然到这里,见到我们这样……虽然不至于误会,但我不想他不高兴。”

卫常在仍旧没动,林斐然的声音变得忽大忽小,不停敲打着他的耳膜,他甚至听到一种诡异的簌簌声,那是相思豆在疯狂滋长收缩的声响。

这是为了抑制他心脏的疼痛,但在此时,却好像全无用处。

他紧紧看着林斐然,周身血脉仿佛都在鼓动收缩,面上却仍旧是那样。

他哑声开口:“你们,要做道侣吗?”

这个他原来最不在意的关系,此刻却成了他最嫉恨的存在。

“道侣?这个,主要还是看他……”

林斐然的声音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与茫然。

她愣愣道:“你……你哭什么?”

不知哪一刻起,卫常在清明的双目蜿蜒出薄红血丝,眼底的水光还来不及酝酿,便争先恐后涌出,无声地拍打在她的手背上。

“……你不要我了吗?”

林斐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看看手背,又看看他,眼神无措,不由道:“这是什么话?人又不是物件,哪有拿来要去的?”

“你与他是道侣,那我呢?”

眼见那水珠连串一般落下,越掉越快,林斐然叹了又叹,挤着那一群布偶娃娃,终于放弃一般开口。

“什么意思?你这是做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当回以前的道友,你不是从小就念着与我同道吗?这样总可以了?”

林斐然向来受不了眼泪攻势,无论是谁的。

她以为他是想做回朋友,但两人曾经在一起过,又生了罅隙,原本朋友都不该做回,她愿意当个道友,已经算得上宽厚,总不能再退。